[你想要的,我试过了,可是我还是给不起。而我真正想要的,只有你有,但你永远不可能给我。]
——《父与子》
那孩子终于来看他了。
横岛正二内心近乎狂喜的抓住了探监室的铁栏杆,不断的向外张望着。这个时候的他,表现的跟其他爱护自己儿子的父亲没什么两样,很难想象,就是这么一个家伙手上沾染了100多条人命。
但是事实确实如此。
这家伙不仅是一个连环杀人犯,还是一个极度仇女的心理变态。在一些时候,他甚至连尸体都不放过。
而在他做牛郎的那些年里,更是哄骗无数女性顾客去借暗金给他开香槟,导致很多女孩子过早地进入风俗业,从而被毁掉一辈子。他也不止一次的破坏他人家庭,只为从这些主妇手里拿到卡内。
[是个不折不扣的人渣呢]
少年人停下了自己的脚步,坐在了探监室前面的椅子上,隔着一道玻璃跟男人四目相对。
为了防止犯人逃跑,或者伤害探监人,在犯人跟探望者之间,永远隔着一层厚重的玻璃,双方沟通是用摆放在两边特制的仪器,类似于有线电话,但又不完全是。
“飒太…”在沉默了许久后,男人拿起了摆放在桌子上的沟通仪器,开始主动说话。
眼前这个孩子是他**的产物,也是他丧失生育能力前诞生出来的唯一血脉,不管是出于人类这种动物对于繁衍本能的欲望,还是出于别的原因,他对这个孩子抱有的感情都是喜爱而不是厌恶。
说来也是讽刺,他对自己的孩子是这样的,对待别人的孩子却是另外一种态度——死在他手里的很多女孩子可能还没有眼前这个少年年纪大。由此可见,有些人的卑劣是天生的,无法改变的,就算身上披上一层父性的光环,本质依旧恶臭无比。
“我在听。”跟男人年轻时长得有7分像的少年垂下了目光,双手紧握放置于自己的膝盖处,手上满是青筋。“您说吧。”
毕竟是顶级牛郎的孩子,就算母亲的长相并不是太好看,少年依旧长着一张足以秒杀大部分同龄人的俊秀脸蛋,从那张脸上,横岛看见了自己的影子。
“…我的存在是不是很给你丢脸?”已经年近50,脸被自己毁掉的中年男人失声痛哭了起来,如果有可能的话,他也想做一个非常好的父亲,可是当他回头的时候,他看见的只有自己内心的丑恶跟犯下的累累罪行,干脆一条路走到黑。
最初杀人的原因是什么?已经忘记的差不多了。
单亲家庭的他从小过着被母亲打骂的生活,导致他对女人满是愤恨,后来更是被血脉相连的亲生母亲卖身给了名为[天满宫]的牛郎店,与他后来工作的[十六夜]不同,那里不单单有着恐怖的职场暴力,还有着近乎恶心的同性肉体交易,出色的脸蛋换来的只有一次又一次的被伤害,在压迫下他彻底着了魔。
[都怪那些女人][女人就没有一个好东西]
在仇恨的驱使下,他杀死了名为[母]的存在,从此一发不可收拾。
扭曲的家庭跟扭曲的经历构造出了一个扭曲的恶魔,而现在这个恶魔又生下了一个小恶魔。
这孩子要比他冷静得多,也要聪明得多,是个天生的作恶专家。但是跟他不同,对方一直被一条理智的线拴着,类似于狗链一般的东西,紧紧的拴住心中的恶意。
这要作为父亲的他感到十分欣慰,至少,这个孩子不会重蹈自己的覆辙。
“要听真话还是假话?”少年沉默了许久,似乎是在思考,又似乎是在组织语言,在中年男人紧张而又小心翼翼的目光下,他张开了嘴巴,“本着[安乐死]的概念,你想听的应当是假话吧?”
连续犯下了这么多起杀人案,警方那边是不可能让横岛活着出去的,就算警察允许,那些被害人的家属也不会允许。
迎接面前这个男人的,从头到脚只有一个选择,那就是迎来死亡。
少年对此心知肚明。
“如果我说我想听的是真话呢?”横岛有些局促的抠了抠手指,像所有不知道跟儿子如何相处的父亲一般,显得格外的笨拙。“你可以告诉我吗?飒太。”
“我不知道…但大概还是觉得有些丢人的。我曾经想象过我的父亲的,在我被人骂没爹的野孩子的时候,我确实是想象过的。我想象过,他或许并不英俊,也不强壮,工作也很普通…但是我从来没有想到过,我的父亲居然是像你这样的恶人。”
“……”
“我真的很羡慕别人啊——每天放学都有父母接送,即便是没有父母接送,在假期他们也可以跟自己的父亲玩耍。而我呢,像是一条躲在阴暗角落里浑身灰扑扑的老鼠,只会用羡慕嫉妒的眼光看向他们。”
“抱歉…我…”
“道歉有用,要警察干什么?!你知不知道我是如何嫉妒他们的,抱着怎样的心理去跟踪别人,看着其他孩子一家三口团圆幸福的样子——我的心情,我的整颗心就像是被架着火烤一样!为什么别人都能那么幸福,偏偏只有我!偏偏只有我!”
“如果不喜欢的话,从一开始就不要生出来啊?!为什么将我生下来,又对我不理不睬?我在痛苦悲鸣的时候,你又在哪里?你在跟女人调情,开着香槟,身上穿着的是造价高昂的服装,身下躺着的是舒服的床垫——在你过得富裕的时候,你从来没有想过来找我。”
“那是因为我从来不知道你的存在啊,孩子——”
“是吗?…无所谓了。怎样都无所谓了。我也过了需要你的年纪了。”少年一边说着,一边捂住了脸,肩膀不断的抖动着,声音里带着明显的哭腔。“反正从头到脚都没有人爱,习惯了就好。”
“…飒太……”
“你叫错名字了,[爸爸],我现在叫做海斗,桐野海斗。”
一个父不祥,还被母亲赶出家门的杂种。
“这是我最后一次叫您了,那件事希望您替我保密——如果可以的话,麻烦您现在就去死。”
“……我知道了。我会如你所愿的,飒…不,海斗。”
伴随着刺耳的挂断声,少年走出了探监室,只留下明显被打击掉的横岛正二。
乳白色墙壁上迸溅出了鲜红色的液体,地面倒落的不止是中年人的尸体,还有被彻底破坏掉的沟通器。
“我是爱你的孩子。”
——真是令人作呕的父爱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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